屍魂界，朽木大宅內。

朽木白哉靠在川藤杏子床邊的軟榻上，看外面連綿不斷的雨絲被風吹成一條條長長的線，斜斜交錯在沈寂的天空裏。

身後是持續昏迷不醒的川藤杏子，而今天，是她昏迷的第四天。整個房間裏都縈繞著一股濃稠的澀澀藥香，朽木家的家丁還在陸陸續續的往屋裏端剛熬制好的新藥。這一切，無不在昭示著這個房間主人的身體狀況。

朽木白哉掃了那些堆砌的藥碗，沒有出聲。但底下的家丁卻都瑟瑟發抖起來，他們的家主，朽木白哉這幾天的脾氣變得格外的大，以前只當是他難以捉摸神秘難測，可現在，哪怕只是一個細微的眼神都能讓他們感覺到從裏面噴發出來的怒意。

沖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全部退下後。朽木白哉轉過頭去看躺在床上的人。川藤杏子的模樣沒有任何改變，甚至嘴角還微微彎著，讓人看起來就像是在做著什麽美夢一般，沈沈的睡著了。可惜的是那條幾乎蔓延了她半身的可怖傷疤，就像一條決絕恐怖的毒蛇纏繞在她的身上，不斷吐出毒液吸取裏面的血液，直到泛出幽幽的紅光。

他明知道杏子絕不會任由市丸銀獨自對付藍染，卻沒出手制止！生生看著她被藍染惣右介那個暴徒橫斬！如果那時他再快一秒，就一秒，是不是結局就不是這樣了？最起碼，不是獨留他一人渾渾噩噩的呆在屍魂界。

在川藤杏子昏迷不醒的這幾天以來，朽木白哉把辦公地點從六番隊隊長室搬到了朽木大宅川藤杏子所在房間的隔壁，並把它們打通相連。白天處理著隊內公務，晚上則坐到川藤杏子床頭邊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找卯之花隊長借來的醫書。

盡管卯之花隊長已在看過川藤杏子的受傷程度後明確表示無能為力，盡管他派人到空座町翻了個遍還是沒找到川藤淳奈的人影。朽木白哉不信天地萬物，就沒有一個能救得了川藤杏子。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所有人都不能，還有他自己，別人不行，他就自己來。朽木白哉斷定那些醫書古籍裏定有救杏子的辦法。只要人醒了，就好了。

夜晚隨風搖曳的燭火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如沙漏般變的越來越小。直到燃盡它最後的一縷燭心時，天亮了。下了多時的雨隨著從東面升起的日出落下了帷幕。朽木白哉撐著頭剛小憩了沒一會兒就被屋外那響個不停的敲門聲吵醒了，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給門外那急迫之人開門，而是去看川藤杏子是否有蘇醒的征兆，可每次得到的答案總是那麽的讓人失望。

朽木白哉的迅速隱藏掉一閃而過的失望，起身開了門，也不等來人說什麽就直接轉身走進了隔壁的屋子，黑著一張臉：“我想我並沒說過你們可以直接到這兒來。”

阿散井戀次一臉被噎到的表情，耳根以下登時漲的通紅。他本還想說是敲那邊的房門沒人應才過來的。可見朽木白哉那張巴不得把人拖出去吃掉的臉，又生生咽了回去。哪怕他再遲鈍通過幾天隊務上的接觸，都清晰感覺到了朽木隊長的氣不順，無論是莫名增多的工作量還是彌漫在隊裏的低氣壓，統統印證了這點。

追究其根本原因，說到底就是因為川藤杏子。阿散井戀次雖感自己無辜，卻也很理解自家隊長。川藤杏子他在現世和屍魂界的時候也接觸過幾次，只是沒看出來她和朽木隊長居然是這種關系。現在想來，假若有人這麽對露琪亞，他的反應估計要比朽木白哉激烈的多。

秉著敬業的工作精神，阿散井戀次猶豫了一下便把一個消息帶給了朽木白哉。雖然平心而論，他很想當沒聽到過：“朽木隊長，藍染惣右介說他想見你。”硬著頭皮一口氣說出來後，阿散井戀次只覺自己腸胃好像一下子瞬間疏通順暢，再也沒有什麽東西堵在裏面難受困擾自己了。

說完這句話，預想中的狂風暴雨並沒有襲來，相反，是一室的寂靜，靜到阿散井戀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呼吸的時候，朽木白哉發話了：“他怎麽樣了？”

楞了一秒，阿散井戀次才遲緩的意識到這個“他”指的是誰。朽木白哉的這個問題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和理解範圍。按理來說，朽木白哉此時不是更應該對這個近乎於害死川藤杏子的人不聞不問嗎？怎麽突然對他關心起來？腦子裏飛速運轉起來，想到朽木白哉交代的一些事情時，了然的笑了笑。

“隊長放心，那邊全按您吩咐的在做，不敢有半分差池。人，依然好好的，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默許的抿了抿唇，朽木白哉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裏充斥著一片冷汗肅殺之意：“走吧。”

“啊？去哪兒？”阿散井戀次摸不著頭腦順嘴一溜兒的問了出來。

回答他的只有簡簡單單明明白白的兩個字：“深牢。”他也是時候去見見這位藍染惣右介了。

東仙要因擅自使用還沒全部掌握的虛化，導致自己被虛吞噬，再無作為死神的意識，沒有了利用價值之後被藍染惣右介一刀砍殺。其無情程度就像是隨便扔掉一袋裝滿廢棄品的垃圾袋，沒有絲毫憐憫和遲疑。

藍染惣右介自身的傷沒了崩玉的修覆，很快攻擊力量和速度就呈下滑趨勢，寡不敵眾。不出半個時辰，就被生擒。且在那日戰敗後就被山本元柳齋重國臨時代表中央四十六室下令，將他臨時關押在二番隊第九重深牢裏。由十三番隊的精英隊員輪流二十四小時無間隔看守。

朽木白哉在他被關進去後的第一時間裏去過一次。對他而言，對朽木家的家主而言，毫無疑問，是個恥辱。他知道一旦做了就會像汙點一樣刻印在自己身上一輩子，但他也知道，若什麽都不做，那麽他會埋怨自己一輩子。算上這一次的話，是朽木白哉第二次去深牢探視他。

跟著前面帶路的阿散井戀次走入二番隊的地道。一扇扇笨重的鐵門打開片刻又重重的在背後合上，發出嘭的一聲響。這些鐵門更像是各式各樣的分割線，將通往光明唯一的路分設成了不同的關卡。不同的關裏困著各式各樣的人，他們有的在掙紮有的在放縱還有的，也是更多的人是在沈淪。

走到後面，只允許探視的一人單獨前往。朽木白哉舉著火把，走向了被關押在監獄最底端藍染惣右介的所在地。

給看守隊員出示了通行證，朽木白哉才一走進那個四周被鑲嵌了由殺氣石組成粗厚鐵柱的小隔間。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放眼望去，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藍染惣右介被兩根鐵鏈打穿了左右兩肩的琵琶骨，兩只腳的腳踝處也被鐵鏈團團纏住。白色的衣襟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表面被不知是血跡還是泥土的東西覆蓋了一層。臉頰上劃著兩道駭人的疤痕，頭發散在眼前遮住了近半個臉。樣子看起來狼狽不堪。不過，這些，朽木白哉通通不關心。

踢了踢腳邊上那晚藍染惣右介根本觸及不到的搜飯，朽木白哉單刀直入：“你找我有什麽事？”在朽木白哉看來，和他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口舌。

無視了朽木白哉生硬的態度，藍染惣右介剛一張嘴，暗黑色的鮮血就從他口裏流下。擺明了體內中了某種劇毒。藍染惣右介邪笑起來：“我想，朽木隊長也是個爽快人。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想來您很想快點找到救川藤杏子的方法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朽木白哉皺緊了眉頭。他在川藤杏子昏迷的第一天就去找了現為十番隊普通隊員的市丸銀。可他到現在還記得市丸銀的答案：“神槍解藥的話，我手上也沒有吶。當時藍染的毒迅速擴散遍布了全身，連帶斬魄刀的刀刃處也染上了神槍的毒。後來砍中川藤杏子，相當於也把毒植入到了杏子體內。解藥我沒有，不過，要是想讓她醒來的話，我是有辦法的。”

朽木白哉最終選擇了讓川藤杏子就這麽睡著，最起碼，她感受不到痛苦。因為市丸銀說：“杏子醒來可以是可以，但要經歷比蝕骨之痛有過之無不及的鉆心疼痛，飽受折磨十九天後，人兒就不覆存在了。”

蝕骨，鉆心......朽木白哉感覺有兩個聲音在不停拉鋸戰般在耳邊回蕩。他想讓杏子醒，卻實在不忍看她歷盡那些非人折磨。與其那樣，就這麽躺著也好，也好......

可藍染惣右介在這時突然說他有辦法......

藍染惣右介對朽木白哉低聲不知說了些什麽，只見朽木白哉突然上前走了幾步，死死瞪著藍染惣右介那殘破黑暗的臉，咬牙切齒的憤憤道：“你做夢吧。就算......就算杏子死了。我也不會答應，也絕不會成為第二個藍染惣右介！”

沒人聽到朽木白哉的聲音裏帶上了幾不可察的顫抖，也沒人看到他的手掌被自己的指甲掐破溢出了一片猩紅。

藍染惣右介擡頭的動作扯動了鐵鏈，發出一陣兒叮鈴哐啷的撞擊聲。他笑了，像是感覺不到身上傳來的疼痛般笑的整個人抑制不住的抖動起來。笑到一半，停了下來。眼裏流下了兩道渾濁的淚水......原來，他從一開始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他從沒相信過任何人，哪怕是市丸銀和東仙要，自己都對他們有所保留。是不是就是這些有所保留，才釀成了這樣的結局？

也許從始至終就沒有人試著理解過藍染惣右介。他試過努力，試過奮鬥，也試過效忠屍魂界。但是，他發現，他空有一身靈壓和本事卻毫無用武之處。他所看到的就是一個隊員吃著白食，表面輝煌，實則腐朽的屍魂界。他的實力不應該埋沒在此。所以，他換了另一種方式，為的不過是證明自己。而就是這普通的證明自己，斷送了他的所有。與他不凡實力相匹配的，正是那常人所無法體會的孤單啊。

朽木白哉很是氣惱的瞬步回到了朽木大宅，趕到了那個呆的最久的房間。床鋪，是空的！人，不見了！朽木白哉在房子裏亂翻起來，沒有，沒有，沒有！哪裏都沒有她！

就在朽木白哉準備讓阿散井戀次帶人去找時，一個蒼白消瘦的身影端著水盆極其緩慢的走了進來。看到半跪在地上的朽木白哉，扯出一個極淺極淺的虛弱微笑：“白哉，你回來了啊。”

“啊......”水盆裏的水灑滿了一地，淋濕了兩人的衣服。朽木白哉用了極大的力氣狠狠抱住了瘦的和紙片沒什麽差別的川藤杏子，力道之大似乎是想把她融入骨髓。聽到川藤杏子清淺的叫聲後，猛地意識到了什麽，一下子松開了手。

望著川藤杏子額上流個不停的涔涔冷汗，朽木白哉像個做錯了事手足無措的孩子，自責的退離川藤杏子老遠。他不能抱她，不能摟緊她。他聽市丸銀說了，這種毒就連衣服在肉體的摩挲都會因藥性的放大而感覺就像針紮一般，每動一下，就是對他們的折磨。更何況是像剛才的擁抱了。

靜了片刻，反而是川藤杏子一步一步走進朽木白哉，將手覆在了朽木白哉的手上。輕嘆道：“我初春的時候釀了幾壇碧血玫瑰娘，就放在夜一姐他們院子裏的楓樹下，你要記得給院子裏的魚兒餵食，還要記得每天按時吃飯，別老趴在隊伍室裏批文件......”

“別說了。”朽木白哉拉過川藤杏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順著懷中的那頭銀發。遠遠的望去，他眼裏似是有層薄薄的水霧在閃爍......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寫虐杏子的段落好有感腫麽破！

好想一路就這麽下去了！【不行，為了俺的JQ番外，俺需要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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